全媒体记者 任崇喜

公元907年，也就是唐天祐四年，原为黄巢军将领、降唐后被唐僖宗赐名全忠的朱温，接受唐哀帝“禅让”，建立梁朝，改元开平，定都汴州（今河南开封）。这是“五代”的开始。

此后，相继出现唐、晋、汉和周四个朝代，统治着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广大中原地区，是藩镇型的朝廷。“朱李石刘郭，梁唐晋汉周”（其中唐、晋、汉是沙陀族所建立的），史称后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与后周。

公元960年，赵匡胤发动“陈桥兵变”，黄袍加身，接受周恭帝“禅让”，建立北宋，“五代”结束。

在唐末、“五代”及宋初，中原地区之外，存在过杨吴、桀燕等许多割据政权，其中南吴、吴越、前蜀、后蜀、闽、南汉、南平（荆南）、南楚、南唐、北汉被《新五代史》及后世史学家统称“十国”。其中，北汉是“十国”中唯一建立在北方的政权，割据着以太原为核心的地区。北宋建立后，先后统一南方尚存的各割据政权。公元979年，北汉灭亡，“十国”宣告结束。

“五代十国”，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分裂时期，特别是北方地区，政权更替频繁，政治混乱黑暗，社会动荡不安，百姓痛苦挣扎。它虽然只有53年，但是一段极难书写的历史，也是宋代人必须直面的历史。

盛世修史，鉴往知来。北宋初年，宋太祖赵匡胤下令编修一套关于“五代十国”的史书。历仕后晋、后汉、后周、北宋四朝，学识渊博的开封人薛居正，成为监修“五代史”的最佳人选。

薛居正不负厚望，仅耗时一年半，《五代史》一百五十卷就呈交刊印。《五代史》，也称《梁唐晋汉周书》，后世为与欧阳修《新五代史》相别，改称《旧五代史》。其条理清晰、内容丰富、资料充实、鲜活生动，后被列入“二十四史”。

修史，只是薛居正一生中的光彩一页。他为政宽简，经纬邦国；为官恪尽职守，兢兢业业；为人刚正不阿，居家俭约。特别是在宋朝建立过程中，他一直辅佐在赵匡胤身边，功勋卓著，后被列为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。

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的曾巩这样称赞他：“居正操行方重，不事苛察。好读书，为文敏赡。”

一

薛居正，字子平，宋代开封浚仪（今河南开封）人，生于公元912年。

薛居正出身于隋唐时期比较有名的河东薛氏分支。薛居正的祖父薛延鲁任汝州（今河南）长史。薛居正的父亲薛仁谦，历仕后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五朝。

据史书记载，薛仁谦“谨厚廉恪，深通世务”，为邻里乡亲推崇。薛仁谦随后唐庄宗李存勖到开封上任，因为时间较长，便带上家眷及一些贵重的东西到了开封。曾任后梁六宅使的李宾，垂涎薛仁谦的老宅子已久。待薛仁谦一离开，李宾便仗着权势，占据了薛仁谦的房子。远在开封的薛仁谦听说消息后，并没有与李宾理论。过了一段时间，李宾要去远方做官，薛仁谦恰好返还，便将房子要回。正要搬进去住时，有人告诉薛仁谦说：“李宾为人贪婪，在您的老宅里私藏了很多金帛。因为走得急，又怕人知道，他们没来得及把金帛全部拿走，还藏在宅子里。他们占了您的宅子这么久，这些东西应该归您！”薛仁谦一听，马上派人喊来李宾的亲友，让他们将东西全部取走后才搬入自己的家。“仁谦斥藏”一时成为美谈。

后周初年，薛仁谦改任太子宾客致仕，加检校司徒，进封侯爵，78岁去世。

在这样素有良好家风的家庭成长，薛居正如鱼得水。他“少好学，有大志”。尽管天下动荡不安，薛居正依然专心致志，“好读书，为文落笔不能自休”。

公元934年，信心满满的薛居正参加后唐进士考试，不承想竟然名落孙山。壮志未酬，薛居正愤懑之下而撰《遣愁文》，抒发其报国无门的郁悒。可惜的是，我们如今看不到这篇文章。这一次考场失意更激起了他的斗志。回到家后，薛居正头悬梁、锥刺股，经常废寝忘食挑灯夜读，一年下来，学识大有长进。

第二年，23岁的薛居正抖擞精神，再度迈进科场。中书舍人卢导奉诏主持考试，起居舍人刘涛力荐薛居正，“以为文章器业必至台辅”。这一次，薛居正如愿以偿登进士第。

后晋天福年间，刘遂凝召薛居正为从事。刘遂凝的哥哥刘遂清当时管理国家财经大事，急需人手，任命薛居正为盐铁巡官。公元944年，薛居正改任度支推官。新一任宰相李崧领管盐铁之事时，格外欣赏薛居正的才华，推荐其为推官，加任大理司直，升为右拾遗。

遭到排挤的桑维翰任开封府尹时，任命薛居正为判官。开封府判官负责协助开封府尹办理地方政务，虽然权力较大，但在天子脚下，达官贵人云集，多方势力集结，想要平衡关系、处理好地方政务，不是一件易事。

史弘肇属下一位官员控告说，一位盐商违犯盐禁，论法当死。

史弘肇何许人也？他是“五代十国”时期著名的将领，不仅治军严厉，善于攻伐，战功赫赫，而且以严苛狠毒而著称，“威权震主，残忍自恣，无敢忤其意者”。史弘肇怙权专杀，“不问罪之轻重，理之所在，但云有犯，便处极刑”。凡他手下的将士，只要违反军纪或冒犯他的“虎威”，绝不姑息。有一个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指挥使，自恃与他交情深厚，当众顶撞了他。史弘肇顿时火冒三丈，下令将这名指挥使当场乱棍打死。“时太白昼见，民有仰观者，为坊正所拘，立断其腰领。又有醉民抵忤一军士，则诬以讹言弃市。其他断舌、决口、斫筋、折足者，仅无虚日”，从这一记载可以看出，他是何等的飞扬跋扈。

还有一点，史弘肇一向看不起文人。他公开宣称：“文人难耐，轻我辈，谓我辈为卒，可恨可恨”“安朝廷，定祸乱，直（只）需长枪大剑，至如毛锥子（毛笔），焉足用哉”……

判案的人不敢得罪史弘肇，于是判了盐商死刑。即将行刑时，薛居正感觉有些奇怪，怀疑其罪不实。他专门派人调查，掌握了这名官员与盐商结有宿怨、挟私诬告陷害的人证物证。薛居正毫不手软，立即将这名官员拘捕，并依法予以严惩。面对薛居正的铁腕执法，史弘肇虽然恼怒异常，但也无可奈何。

公元951年，薛居正升为比部员外郎，统领三司推官，不久后任知制诰，负责率领军队跟随在皇帝身后，提供有效保障。郭威征伐兖州，诏令薛居正跟从前往，他因为功劳加任都官郎中。

公元959年，薛居正使沧州定民租，不久因为才干扬名四海，擢升刑部侍郎、判吏部铨。

二

公元962年，朝廷任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为权知贡举，主持当年的科举考试，请托说情者随之纷至沓来。龙捷左厢都指挥使、汉州防御史马仁瑀找到薛居正，恳请他关照自己的一个下属。到了发榜之日，马仁瑀发现自己的下属竟然名落孙山，不禁火冒三丈，暗暗下定决心寻机报复。朝廷举行闻喜宴时，酒酣耳热的马仁瑀，气势汹汹地冲到薛居正面前，污秽满口。御史中丞刘温叟打抱不平，奏劾马仁瑀挟私泄愤、凌辱大臣。令人没想到的是，赵匡胤“优容之”，对这位爱将网开一面。一方是做事公允的文臣，一方是战功赫赫的武将，估计他也不好一碗水端平。

公元963年，赵匡胤任命慕容延钊为枢密副使、湖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，进攻湖南。宋军所向披靡，攻取湖南之后，朝廷调薛居正任朗州（今湖南常德）知州。当时，朗州境内的残余势力十分猖獗。更令宋军头疼的是，这些残兵败将经常化装成百姓，混迹于民众之中，平时极难发现，一旦时机成熟，便兴风作浪、制造祸端。这使得慕容延钊十分恼火。

一次激烈战斗之后，残余势力首领汪端及其数千名兵将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慕容延钊派将士四处搜寻，搜来查去，竟连一个敌军的影子都没找到。“监军使疑城中僧千余人皆其党”，便将这些僧人捆绑起来，准备杀掉。薛居正苦苦劝谏监军使：人命关天，切不可莽撞行事，待有了证据再杀不迟。宋军在不懈的追踪侦查下，终于擒获汪端。经过审讯，得知这些僧人与残余势力毫无关系，更不是他们的同党。僧人们获释后，一个个痛哭流涕，伏地一拜再拜。

同一年，薛居正加任兵部侍郎。当时，赵匡胤将要亲自征伐太原，发动百姓运送粮草。而洛阳一带正在闹饥荒，逃亡者四万家，赵匡胤为此感到十分忧虑，让薛居正骑马赶到洛阳，号召百姓不要因为家乡饥荒而逃亡，避免逃亡造成人心惶惶、军心不稳的状况。10天后，洛阳的百姓顶着饥荒，继续从事原来的行业，局势得到稳定。

公元964年，赵普上书赵匡胤，推荐薛居正和吕余庆担任参知政事一职。这时候的参知政事并不掌印，也不升政事堂，只在宣徽使厅当值，而且俸禄只相当于宰相赵普的一半。

公元967年，薛居正被任命为吏部侍郎，仍兼参知政事。

公元973年，从雷有邻敲登闻鼓告御状以及卢多逊多次弹劾赵普开始，赵匡胤不再独宠赵普，让吕余庆、薛居正与赵普共同议事，轮流掌印。在这个位置上，薛居正一干就是8年。也是这一年，赵匡胤命薛居正监修后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五代史。这给了薛居正在历史上留下高光的绝佳机会。

赵匡胤的眼光可谓精准。薛居正的学识和地位自不必说，其特殊的身份与经历当时更是无人能比。他在后晋、后汉、后周、北宋四朝为官，“五代十国”时期的很多人物，他直接或间接接触过，很多历史事件，他亲历或旁观过，“在场感”很强。修史时“五代”结束不久，卢多逊、扈蒙、张澹、李昉、刘兼、李穆、李九龄等编撰者，对当时情况也很了解，北宋宰相范质修撰的《五代通录》等史书也提供了翔实的史料，如虎添翼。因此，薛居正等人只用了一年半，就将编就的《旧五代史》呈上。赵匡胤看到薛居正等人修订的史书后，爱不释手、赞不绝口，还赐给他不少物品和钱币。

《旧五代史》以中原王朝的兴亡为主线，按“五代”断代，以“十国”的兴亡和周边民族的起伏为副线，记载了从公元907年到公元960年“五代十国”的历史。《旧五代史》共一百五十卷，其中纪六十一、志十二、传七十七。这部书虽名为《旧五代史》，但对于南方和北汉十国以及周围少数民族政权，如契丹、吐蕃等，则以《世袭列传》《僭伪列传》《外国列传》概括，也是整个“五代十国”时期各民族的一部断代史。

《旧五代史》编成后，受到文人和史家的重视。北宋时期，新旧《五代史》并行。司马光修《资治通鉴》以及后来胡三省撰《通鉴注》，皆从中取材。北宋文坛名家沈括、洪迈等人的著作也多加援引。公元1207年，金章宗令学官削去《旧五代史》，只在内府存有藏本。南宋中叶后，欧阳修《新五代史》的名气和权威性远远超出，《旧五代史》这样一部官修正史，影响渐微。明初编《永乐大典》时，曾按韵将该书分割纳入。清乾隆年间，开馆修《四库全书》时，已找不到《旧五代史》的原本。

我们至今能看到《旧五代史》，应该感谢清朝著名学者邵晋涵。他主要采用《永乐大典》中的材料，用《册府元龟》《太平御览》《通鉴考异》《五代会要》《契丹国志》《北梦琐言》等书的引文补足缺文，参考了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《东都事略》《宋史》《辽史》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《五代春秋》《九国志》《十国春秋》，并用宋人说部文集和五代碑碣等各种资料加以辨证，才让其部分面貌重现于世人面前，成为最后一部被列入“二十四史”的史书。我们如今看到的《旧五代史》，也是“二十四史”中唯一的辑佚书。

公平而言，《旧五代史》有严重的不足，在编撰上过分粗略，有材料芜杂、观点不一的弊病。相比《旧五代史》原本的巨大体量，《新五代史》堪称删繁就简的写作，而且有独特的诉求和精神寄托，自然受到人们推崇。

三

“性孝行纯，居家俭约。为相任宽简，不好苛察，士君子以此多之。自参政至为相，凡十八年，恩遇始终不替。”薛居正凭着自己的才华，奠定了他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。

公元975年，赵匡胤采取“杯酒释兵权”等一系列举措，把政局调整得十分稳定。赵匡胤对薛居正等人说：“年岁丰登，万物丰盛，如果不是上天保佑，哪里能会这样？应当共思济物。如果政事有失，应当予以拯救，来实现我的志向。”薛居正等愈发勤修政事。

开宝年间，薛居正与沈伦一起任宰相，卢多逊任参知政事。薛居正坚守臣道，得到赵匡胤高度评价。

赵匡胤对薛居正说：“自古而今，为君者很少人能够正己，为臣者大多没有远略，虽身居显位，却不能垂名后世，身陷不义致使子孙遭殃，是因为君臣没能尽行其道。我看唐太宗很乐意接受大臣的谏议，从来不以人直接指出他的过错为耻。在我看来，不如自己不做错事，让别人没有指责的机会。古代的很多大臣不能慎终如始，能够得以保全而且享受厚福的人，是由于忠正的缘故。”

薛居正死后，卢多逊因勾结秦王赵廷美被告发，被流放崖州；有“清介醇谨”之名的沈伦不愿参与迫害赵廷美、卢多逊，更不想被卷入其中而受牵连，尽管早早地已上表求致仕，但仍因未能觉察卢多逊的罪行而罢相。这时，人们都议论说这是薛居正坚守臣道而受福。这已是后话。

公元976年，宋太祖的弟弟赵光义即位，薛居正加左仆射、昭文馆大学士。

公元981年，薛居正随从赵光义平定晋阳回到东京开封后，升为司空。可惜的是，也是在这一年，70岁的薛居正中丹药毒亡。

“居正气貌瑰伟，饮酒至数斗不乱。”或许是因为喜欢喝酒，他的身体出现了不良状况，经常服用丹药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。

在中国传统医学中，丹药是一种以矿物质为主的合成药物。它起源于道教的炼丹术，用炉鼎烧炼金石，配制成药饵。道家希望通过服用丹药养生，“肌肤如冰雪，绰约如处子。不食五谷，吸风饮露，乘云气，御飞龙，而游乎四海之外”。服食丹药，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形成并流传，在魏晋和唐朝又掀起了服食的高潮，但一直悲剧不断。在唐朝290年间的21位皇帝中，至少有5位皇帝因为服用丹药中毒而丧命，包括大名鼎鼎的李世民。甚至可以说，一粒小小的丹药，葬送了一代明君的世界大同梦。

关于薛居正去世前的情景，《宋史》上记载得十分详细：“因服丹砂遇毒，方奏事，觉疾作，遽出。至殿门外，饮水升余，堂吏掖归中书，已不能言，但指庑间储水器。左右取水至，不能饮，舆归私第卒。”

得知消息的赵光义十分悲痛，特诏辍朝三日（按惯例，薛居正位居一品，只辍朝两日），追赠太尉、中书令，谥号“文惠”。薛居正十分喜欢读书、写作。他去世后，他的养子薛惟吉整理其手稿30卷上奏朝廷，赵光义特别赐名《文惠集》。

薛居正的妻子以“妒悍”出名，未生育子嗣，也不允许身边的婢女和小妾随侍薛居正，所以薛居正收薛惟吉为养子，“爱之甚笃”，甚至疏于管教。这个薛惟吉，“少有勇力，形质魁岸”，喜欢蹴鞠、音乐、纵酒，还喜欢与伶人共同出游，是出了名的“问题少年”。而这一切，薛居正都不知道。因为薛居正的原因，不习文的薛惟吉，还被赵光义任命为右千牛卫大将军。

薛惟吉的人生转变，是在父亲的丧礼之后。赵光义亲临薛居正丧礼时问：“不肖子安在，颇改行否？恐不能负荷先业，奈何！”

仅仅这几句话，让薛惟吉“伏丧侧，窃闻上语，惧赧不敢起”。这时的他才知道，自己真的是“赫赫有名”，不要说继承父亲的先业光宗耀祖了，而是侮辱了父亲的名声。从此之后，他脱胎换骨、改过自新，“多接贤士大夫，颇涉猎书史，时论翕然称之”“能折节下士，轻财好施，所至有能声”。浪子回头金不换，赵光义让他任澶州知州，后改知扬州。

从这件事情上，足见薛居正的影响力。其影响力远不止于此。

公元999年，薛居正得以配飨宋太宗庙庭。与他一起为赵光义配飨的，还有石熙载和潘美。石熙载是第一个以进士出身担任枢密使之职的文臣，而且长达5年，彻底终结北宋武将充枢密使的历史。潘美系北宋开国名将，功勋卓著，他的嫡女是宋真宗的第一个妻子。

须知，为赵匡胤配飨的功臣只有赵普和曹彬，前者是大宋开国文臣之首，后者为人“端亮谨厚”，为武臣典范。这是何等的荣耀！

古代帝王，为了表彰和纪念那些辅佐成就霸业的功臣，往往会命令画师画像，然后把这些画像置于楼阁之中世代称颂。历史上著名的，有西汉宣帝麒麟阁十一功臣、东汉光武帝云台阁二十八将、唐朝太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、明朝太祖功臣庙二十一功臣、清朝高宗紫光阁二百八十功臣。

公元1226年，也就是北宋灭亡百年后，宋理宗赵昀命令画师把赵普、曹彬、王旦、王曾、韩琦、曾公亮、富弼、司马光、韩世忠、张浚等功臣的图像画下来，然后把这些图像放在昭勋阁里，史称昭勋阁二十四功臣。薛居正位列其中。

对于薛居正，范仲淹次子、两任宰相的范纯仁高度评价：“发挥圣德，经纬邦国。端重言归，庐在空谷。松柏滋荣，麀鹿攸伏。惟孝惟忠，其人如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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